水云间包间内。
苏国公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让小厮递拜帖给二皇子,相约水云间一见。
今天长源街上发生的事情,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
身为二皇子,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收到消息称,苏国公的爵位被罢免,在府邸怒骂着他的愚不可及。
拜帖就递到了府里。
权衡一番后,二皇子还是去赴约了。
不仅是苏国公的财力,最重要的是,曾经谢语鸢留下的那些人脉,这才是二皇子迫不及待想要的。
他可是得到消息,谢语鸢的身份不简单,只有苏国公那个蠢货,才会放着鱼目当珍珠。
苏国公焦急的等待着,耳边是管家叙述着府中的一切,还有夫人着急上火,急的泪眼汪汪的一幕。
要是平时,苏国公听到这番话,肯定是心疼的要骂娘,那可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哪怕是掉一滴泪,都够他心疼上半天。
然而这时候,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今天的一切,在苏国公看来,那孽女有错,但他那老丈人太蠢,一个个的当出头鸟,才会被那孽女扒了脸皮在地上踩。
原本那养在外头的妾室,本来就有着别的目的。
那小娘们长得格外的水灵,那花样也多的让人欲罢不能。
深得人心。
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那孽女扒出来了。
要是深挖,这挖出萝卜带出泥,丢脸的可不止他们两人了。
要是事情闹的太大,被陛下知道,他说不得要吃瓜络。
包间门被推开。
二皇子带着侍从青浦走了进去。
黑煞默默的退到暗处,这是默认的规矩,他和青浦一明一暗守护主子的安全。
当年的黑煞,在生死一刻被二皇子所救,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他扫平一切不平之事。
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无怨言。
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透支着他的生命力。
卿沫所在的包间,是整个水云间视野最好的,能全方面看清各个包厢面前的人来人往。
慕君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那就是黑煞。”
卿沫转动墙壁上的一幅装饰画上的一只眼珠子,透过小洞看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黑煞,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划过一抹兴味。
黑煞双眸如嗜血的野兽,黑眸微眯,眼神探究的看着对面的包厢。
人影慢慢走过,忽然,在转角处来个急转,犀利的眼神,再次划过包厢的大门。
卿沫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好敏锐的感知力啊!”连卿沫都不得不承认,这黑煞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暗夜之王。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竹渊好奇的问道,他清楚的看到主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欣赏。
可惜彼此立场不同吗?
“他活不长了,他身上不下中了四种剧毒,你觉得他还能活吗?”
所以才可惜,那是对对手的惺惺相惜。
“二皇子给他下的?”慕君年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也就脱口而出。
“是也不是。”卿沫的目光有些深远,那如远山般的黑眸中雾蒙蒙的,仿若隔着一层山河,让人看不清崖底的风光。
“其中致命的那个毒,应该是从别人身上嫁接到他身上的。”
“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人不多,二皇子算是其中一个。”
商慕云忍不住浑身颤抖,摸了摸膀子上的鸡皮疙瘩,由衷的说道,“能跟着老主子和少主,是我们这些下属的福气。”
虽然间接的拍了卿沫的马屁,但他最重要的还是要表达,像他们这种做人下属的,能有一个好主子,真是人生万幸。
不然像黑煞这般,最后付出生命,也不会被人记住。
一股悲凉从心间升起。
卿沫眼眸淡淡扫过几人的神情,淡然一笑道,“你家少主可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待我衷心者我还以真心,待我阳奉阴违者,我会让他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请少主放心,誓死效忠少主。”
“起来吧!”
卿沫挥挥手,她不在意他们嘴上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竹渊,你跟我走一趟,咱去会会那黑煞。连你都忌惮的人物,让他尝尝你主子的独门毒物。”卿沫玩味一笑,如黑暗中的猎杀者。
“是。”
对面包厢。
苏国公看到二皇子,连忙上前行礼道,“老臣见过殿下。”
权凌风淡淡瞥了一眼苏国公,眼神犀利如刀,能够直接穿透人的心灵,“苏国公啊,苏国公啊,你是有多蠢,才会派人当街暗杀苏卿沫?”
“慕君年是天下第一商行,霓裳阁的大掌柜。”
“他喊苏卿沫为少主,你还不懂吗?”
他的声音猛的拔高,乌灵的眼眸倏的笼罩上一层嗜血的寒意,仿佛魔神降世一般,一双冰眸轻易贯穿人心。
权凌风的一声暴喝,苏国公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上,嘴里不停求饶道,“殿下恕罪。”
这一声也如醍醐灌醒般彻底激起了苏国公那存封已久的记忆。
那时,他和谢语鸢成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谢语鸢和慕君年有接触。
在柳迎春的挑拨离间下,他认为谢语鸢对他不忠,成婚了还和外男牵扯不清,这也导致哪怕谢语鸢生下了苏卿沫。
他也对她不喜的缘由。
他一直认为她不是他的血脉,是那女人不洁留下的野种。
看着苏国公眼底出现的不可置信。
权凌风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
是什么样的眼神,才能把珍珠当成鱼目一般弃如敝屣,把鱼目当珍珠般宝贝。
苏国公的脑海中,两道声音不断的在撕扯,一道告诉他这些年他有多错,眼睛有多瞎。
一道声音在反驳,他没什么错,都是那个贱人不安于室。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他的脸色刷的变得煞白,然后低下头,心中仍不免在怀疑、撕扯,再怀疑。
他的眼神阴鸷不定,双眼猩红,‘呼次呼次’喘着粗气。
另一边,卿沫从空间里拿出两人面具,给自己和竹渊的脸上各戴了一个。
竹渊感受着脸上多出来的东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多了点波动,眼里带着一抹探究,眼神询问般看着卿沫。
卿沫嘴角抽了抽,看着从冷酷男孩瞬间变身为好奇宝宝的竹渊,扒拉一下他的脑袋,“这是隐形面具,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我们的真面目了。这个送给你,拿回去慢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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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她就带着人去跟踪二皇子的侍从,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卿沫才不干那傻事,咱就要暗戳戳的搞事,这样才刺激啊!
黑煞也是警惕的,在察觉到卿沫包间里那似有似无的打量目光后,也是杀了一个回马枪的。
直到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找了一个地方藏身。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
只一双黑沉沉的黑眸,眼底藏着一股狠戾之气,让人汗毛直竖。
戴上面具的卿沫和竹渊,就像两个毫不起眼的尘埃,掉在人堆里也发现不了。
卿沫带着竹渊光明正大的从黑煞眼前走过,一边走一边撒娇道,“哥哥,今天那个招牌糖醋鱼真好吃,都没有骨头,下次哥哥再带我来吃,好不好嘛?”
竹渊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卿沫手指微微一点的刹那,身子瞬间软化了下来,暗淡无光的眼眸仿若注入了点点星光,脸上很自然的闪过一抹宠溺,揉了揉卿沫的脑袋,“好,哥哥下次再带你来。”
黑煞的眼神似有似无的从两人身上划过,眼底带着一抹探究和打量。
那个方向正好是那个包厢的方向,这两人……
看着两人毫不停留的从他身边走过,黑煞眼底的探究少了些许,只剩下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卿沫手指微末间稍稍颤动,就像一道浅浅的涟漪划过凝滞的空气,微不可察。
还魂,无色无味,通过空气和鼻腔接触,慢慢渗透到人的血液中。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所要下毒的目标,身上同样种着另一种毒。
和还魂相生相克的离貊。
在包间,透过那包间的小洞,她就发现黑煞的异样。
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常年被训练的杀手和死士,也不可能没有一丝人类正常的表情。
显然这是不合理的。
透过黑煞眼眶的浅表,卿沫就能大概推断出,他中了好几种毒。
不过她还有一一,空间里的仪器能精准的给出她答案。
黑煞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黑漆漆的眼眸警惕的看着周围,嘴角划过一抹刀锋般的冰冷视线。
一幅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他的脸色唰的变了,黑如点漆的神色之中,满是冰冷。
“成功了?”
虽然僵硬只是一瞬,快的几不可察,但还是没逃过竹渊的眼睛。
“嗯,走,我们和玄三十八汇合,那两老菜梆子既然那么喜欢偷偷见面,咱就送他们一个毒药套餐,让他们正大光明的相约。”
“送他们一个见光死。”
卿沫说干就干,带着竹渊七拐八弯的出现在玄三十八隐藏的位置。
强者的气息,让玄三十八一瞬间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神经戒备的起身,快狠准的掏出匕首,眼神的狠戾的往斜刺里一刺,这一击他使出了全力没留手。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把人留下。
竹渊瞳孔猛的一缩,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但惊叫又怕打草惊蛇,他已经做好挨上一刀的准备。
理想中的疼痛没来。
卿沫眼疾手快,一根银针从她的手间飞射而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噗’可以忽略不计。
一根细小的银针直接射入玄三十八的手腕间的穴道上。
手臂保持着前倾的动作,静止不动了。
竹渊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对玄三十八解释道,“是我,玄三。”
同时对卿沫的实力由衷的钦佩。
心里也升起一股豪情,主子强,才能带领他们走的更远。
“这是少主。”又着重对卿沫介绍了一下。
玄三十八一恢复自由,连忙抱拳颔首请罪道,“玄三十八参见少主,属下该死,请少主责罚。”
“罚你作甚?你做的很好。”
做这一行的,被敌人抓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么宁愿拼死一搏,也不要成为阶下囚。
宁愿站着生,绝不跪着死。
三人悄无声息的爬到屋顶上,小心的掀开一片琉璃瓦,底下两人显然在争执中。
自然是二皇子占据上风,苏国公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不断的赔罪道歉。
失了谢语鸢的嫁妆,二皇子自然是恼怒的。
那可是大把的钱,有了那些钱,就可以招兵买马,哪样不要钱?
如今倒好,什么都没了。
卿沫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瓷瓶,掀开瓶塞,小心翼翼的把无色无味的药粉通过屋顶的洞口,撒了进去。
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笑容,好戏马上开锣。
“走走走,咱们先回去。”
“这毒药泡饭的后劲有些大,我怕大家看了长针眼。”
玄三十八看着卿沫,一脸的惊讶,好哇,少主,原来你是这样的少主啊!
此时正是午间上客的时候,水云间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客人甚多。
水云间有一个人性化的地方,一楼是大堂,专门招待平民百姓,而二楼设置雅间,专门招待达官显贵。
喷香可口的菜肴,香味四溢,让人流连忘返。
雅间内。
二皇子拿起手边的茶盏,仰头间喝尽了带着些许温热的茶水,一股无名之火从心间燃起,他烦躁的扒拉了一下领口。
一拉一扯间,喉结上下滚动,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情欲,仿佛在寻找着宣泄口。
跪在地上的苏国公,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喉结滚动。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文人一样,岁月仿佛格外优待他,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轻易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姿。
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丝毫不显女气。
薄唇微微颤动着,“殿下,您疼疼老臣吧!您让老臣干什么都心甘情愿。”
青浦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那不太对劲的对话,眉头皱的仿若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苏国公和王爷?
难不成是那种关系?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这是阻止呢,还是阻止呢?
要是两人不是那种关系,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谢罪的。
对面包间的卿沫透着那沫小洞,精准的吃着第一手瓜。
她看着青浦脸上的纠结,嘴角笑意渐深,这哪到哪呢?
上辈子原主和那些不该那么早死的人,死的都那么的惨烈,她怎么也不能让这男主好过呀!
天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怕是眼瘸了才选了这么一个男主。
如今她卿沫来了,这歪瓜裂枣,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种人,当然越惨,她越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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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慢、低、狠,吐出来的字像扔出来的石头,句句要人命,“你们这些匍匐在我们皇室脚下的一条条狗,有什么脸面在这里给本王甩脸色?”
“本王要你们死,你们活不过下一刻。”
“本王就是天,本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人群一阵哗然,没想到了这种时候,二皇子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他把皇室的颜面放在何处?
把陛下又放在何处?
“猖狂,太猖狂了!”廖明堂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愤怒的指着二皇子道,“先臣后君,你先是陛下的臣子,而后才是陛下的儿子。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有违纲常。”
廖明堂甩手离去。
李昱灿跟在廖明堂的身边,在经过卿沫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卿沫看着张狂的二皇子,睥睨凛然的双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
纤细的手指在掌心一圈一圈划圆,如依稀在冬日雪花中吐出的烟圈,又像是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希望二皇子在父皇面前,依然能这么从容的说出这番话。”
卿沫那别有深意的一笑,在鼻尖药粉似有似无的刺激下,二皇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脑子里想起刚才说的那么一番话,他眼尾泛红,冷冷盯着卿沫离开的背影。
嘴角微微泛白,狠狠冷笑一声,那一声犹如实质般钻入苏国公的心里,刺骨的冰冷,“看看你干的好事,连人的身份背景都没调查清楚,就脑门子一热的给得罪了干净。”
“从今往后,你这蠢货,离本王远点。”
钱袋子?屎盆子差不多。
苏国公惊愕地抬眸望去,一双怯怯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光,显得慌乱而不知所措。
眼神闪烁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之色,还有一抹想要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的不服输之意。
眼底只看到二皇子那一身紫色云纹的衣袍消失在转角处。
黑煞回眸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苏国公,眼神又往卿沫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垂下眼帘,杀意在黑沉沉的眼底翻涌。
黑煞的心底有了一个淡淡的猜想。
卿沫做事的时候,也没想着藏着掖着,也笃定黑煞能猜测到。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还当活雷锋的。
自己做了好事,当然巴不得被人能知道,这样后续才有发展呀!
卿沫一行人出了水云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铺洒在红墙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龙渊城的夜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卿沫有些理解谢语鸢,为什么想要守护这个国家了。
眼前这看似祥和的一幕又是多少人心中的净土呢?
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无声的说道,“你想守护的,我会为你守护好,希望你在另一个时空,能幸福美满,找到你心中的那一片净土。”
因为这一世的苏国公,实在不是良人,那么也就不是她想要守护的那一片净土。
她不知道谢语鸢为什么会选择苏国公,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但不妨碍,这一家欠着两条人命的事实。
苏国公颓废的倒在地上,那不可描述的部位火辣辣的疼。
他眼皮快速的翻动了几下,眼珠子转动间,眼里射出一股幽光,夹杂着一抹狡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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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沫,要想拿你娘的嫁妆,呵呵……
他的脸色阴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等所有人都走光后,管家才敢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老爷,该回了。”
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这句话,管家在嘴里转了一圈后,没敢说出来。
说到底,今天惹出那么大的事,还是夫人禁不住大小姐回来,乱了阵脚,派出杀手,才导致事情这般不可收拾。
要是这时候提夫人,管家怕老爷会迁怒他。
他还是乖乖闭嘴的好。
而且,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夫人和老爷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然老爷外面何故会有妾室?
“回吧。”苏国公起身,端着一张老脸,又变成了那一副书生文人的模样,惹人垂怜。
可不惹人垂怜嘛,小脸煞白,走路一步一晃,还得夹着那地方,疼痛让他的脸微微扭曲,脑门上的冷汗都浸湿了鬓发。
卿沫坐在霓裳阁二楼的窗口,看着苏国公那艰难的动作。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无不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看见他们不好过,她格外的爽快。
就该让敌人时刻充斥在恐惧中。
二皇子回府后,立马吩咐人沐浴更衣,直到换了五桶水才作罢,身上的皮肤被搓的通红,脸上阴霾密布。
“还没查到吗?”
黑煞木着一张脸,“没有。”
“下去吧!”二皇子烦躁的挥挥手。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想到明天的朝堂,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到明天要面对那帮老家伙的质问,怒火从心间燃起。
老家伙,命硬的很,还能蹦跶。
想到今天郝清平在水云间的表情,他眼眸染上一层薄怒,“来人。”
黑煞推门进入,“主子。”
“去看看老六那边什么情况,那郝清平敢跟本王作对,剁一根那孩子的手指给他送过去。”
“是。”
黑煞面无表情的离开,眼底稍稍划过一丝涟漪。
今晚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卿沫的横空出世,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何尝不是一些人的机会呢?
刑部侍郎许文翰家的书房,此时也是灯火通明。
许景言和许文翰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盏茶,袅袅青烟徐徐燃起,许文翰坐着出神,深邃的目光藏在那袅袅烟气中。
“父亲,我们为何不请卿沫姑娘出手?早一日治好大哥,大哥能早一日脱离痛苦。”
看着大哥在病榻上苟延馋喘,许景言心脏狠狠的抽疼。
要不是大哥,如今躺在床上的就是他了。
是大哥误服了那盏茶。
许文翰回神,柳眉下的黑色眼眸浓的像摊化不开的墨,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他没说。
但许景言也不是草包,稍稍一思索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父亲是想等过了今晚吗?”
卿沫在金鸾殿上拿出一只唢呐,并说的那么一番话,早已传开了。
暗地里也有很多人想要看看,这横空出世,一回到龙渊城就受到大将军和陛下喜欢的女孩子,到底有着怎样的本事。
是虚有其表,还是确有本事,今晚就会见分晓。
还有的也在等,卿沫和谢老大人说的那一番话,看她是否会上门医治蒋明泽,效果又是怎样,很多人都在观望。
如果真有本事,那么这样的人,不管怎样都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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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鸿霄看着来者不善的几人,微微皱眉,但府上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使平时嚣张惯了的他也不得不夹紧了尾巴。
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
“敢问阁下在此有何贵干?”
柳鸿霄不动声色的看了莫言一眼,总觉得有那么一些眼熟,但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柳大人,我是奉主子的命令来这里收院子的。”
说完后,他拿出一张房契,淡淡的说道,“这院子的房契已经归我主子所有,昨夜,贵府的大奶奶连夜卖给了我们宝砻斋,现在已经属于我们宝砻斋的产业了。”
“柳大人不请自来,也给我们主子增加了不少的麻烦。”
柳鸿霄身子颤了颤,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莫言嘴里听到,你给我们主子带来了麻烦,就得按价赔偿损失一般。
只要在龙渊城生活的,就没有人不知道宝砻斋的。
那是能和汇通钱庄并驾齐驱的商界巨头。
宝砻斋的主人却很低调,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要有谁敢在宝砻斋闹事,那等待他的绝对是地狱之旅。
柳鸿霄盯着莫言手中那张薄薄的地契,双眼猩红,拳头紧握,才能遏制住想要上前抢的冲动。
回眸,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大嫂,看到她略微躲闪的目光,一双血目恨不能噬人。
“我们马上走,我们马上走。”
忍不起,还躲不起吗?
虽然这处是柳府手上最大的度假山庄,还是妹夫那个先夫人的嫁妆,没了也就没了吧!
柳府手上的庄子和别院还不少。
这里不让住,他们可以去别处。
莫言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淡然道,“柳大人还是别忙活了,贵府所有的田契房契都在我们宝砻斋。”
还没等柳鸿霄回话,后头的账房先生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道,“二爷,所有的田契和房契都不见了。”
闻言,柳鸿霄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脸色阴沉,眼底喷薄着浓烈的杀意,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他双眼猩红,喉间喘着粗气。
要不是那人是他大嫂,他恨不得一掌打杀了她。
牙齿咯吱作响间,那一字一句像是要噬人骨血般阴冷,“说,为什么这么做?”
“咳咳……”莫言的一声轻咳就像拉响了战斗的讯号。
柳大夫人秦红梅像是得到了嘉奖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的上战场。
刚才还战战兢兢的模样一变,瞬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不错,是我拿的,那又怎样?”
“你们不想救老爷,但我要救,那是我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你们不在乎,我在乎。”
“平时那老太婆就多多维护你们二房,有钱给钱有物给物,不然就凭你这个废物,能活的这么滋润,逛红楼养小妾,哪样不要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公爹还有苏国公,共同养着一个女人,真不知廉耻。现在满龙渊城都知道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的孩子还要脸。”
“我相公因为你们才被抓走,你们都是罪魁祸首。我拿自己府上的东西变卖有什么错?我救自己的相公有什么错?总比你那心思恶毒的婆娘,偷婆婆的东西来的光明正大。”
瓜一个一个砸下来,不止丫鬟小厮听的目瞪口呆,莫言都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主子啊,这龙渊城的瓜太多,吃瓜群众就像那瓜田里的猹,乐的上蹿下跳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撕了你这张破嘴。”被当众说出如此丢脸之事的柳二夫人,当即就炸毛了,不管不顾就要扑过来撕扯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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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鸿霄脑瓜嗡嗡的疼,柳汉遥还在一边兴奋的拍掌,“好,打得好,继续打,好看,好看……”
“够了……谁还闹,我就把她给休了。”
柳二夫人气的哭了起来,上前厮打着柳鸿霄,哭的双眼通红,“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是为了谁?当年我可是下嫁,如今你居然想要休了我?你休啊,有本事你就休了我,不休了我,你就不是男人……”
“你……”柳鸿霄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他想不管不顾的说出休了她的话,但想到如今府上的情况,忍了忍还是没说,搂着夫人一顿哄,“好了,我那说的是气话,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离得开你。”
莫言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提醒道,“柳二爷,再不走,我可要收费了。”
柳鸿霄很想硬气的说,这院子多少钱,我要买回来。
如今,他手中拮据,实在拿不出钱,随即想到柳大夫人卖了这么多产业,手中应该还有钱,随即说道,“大嫂,你把卖田契和地契的钱拿出来,我们把这个院子赎回来。”
心中却是窝火的很,明明是他自己的别院,如今还要拿银子赎回来。
“没了,我把钱都给人了,那人答应我会救你大哥和侄儿出来的。”
莫言的嘴角扬起一抹冷讽,蠢货。
“什么?”柳鸿霄尖叫起来,这一刻,他完全知道,他这愚蠢的嫂子是被人当猴耍了,他哥和他那侄子是出不来了。
而那钱也是还不回来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帮助你的是谁?”
“不知道啊,他蒙着脸呢?但他告诉我,明天你大哥和侄儿就能出来了,帮我们干这种事的,肯定要承担风险的呀,哪能给我看到脸呢?这样他不就危险了?”
柳大夫人瞥了柳鸿霄一眼,好像在说,你真蠢,我一介妇人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不懂呢?
柳鸿霄看着柳大夫人的表情,无力的垂下了头,到底谁才是那傻子?
这一刻,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傻子了?
他不傻,能和他嫂子这二戳子讲道理?
莫言嫌柳鸿霄受得这一点刺激还不够,慢慢悠悠的道,“柳二爷,你别忙活了,这别庄我家主子已经送人了,不卖的,您还是另找他处吧!”
“哦,苏国公不是你妹夫吗?他有钱的,你们都吃不上饭了,你妹妹还有钱请杀手当街刺杀卿沫姑娘呢?那杀手可值钱了,一请就请了十个,相信他有钱给你们好吃好住的。”
“什么?”首先炸起来的反而是二夫人,“这个贱人,我们多次登门让她稍稍照顾我们一些,她就派管家送来五百两,却有钱请杀手?”
莫言默默的无辜的又在他们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哦,那是管家取了一万两后,请了杀手多下来的五百两。”
“啊……贱人,贱人……”
“闭嘴。”这一刻,连这个一向疼爱妹妹的柳鸿霄,在心里也对柳迎春种下了不满的种子。
柳鸿霄无奈,最后看了眼这处别庄,再次上了马车。
莫言悠然一笑,“柳二爷,您啊,一路走好。”
可不得一路走好,这才出来,就灰溜溜的回去,会再次成为全城的笑柄。
可他不知道,回去还有好戏等着他呢!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柳府,刚下马车,柳鸿霄就看到平时和自己府上交好的几家当家人,正站在门口等他。
他心底传来一阵暖意,心想,平时真是没亏待他们。
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几个平时关系交好的人就上来一阵哭诉,说他们几个人的府邸,昨夜失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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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解下腰间的玉珏,递给了卿沫。
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
这块玉珏是皇帝亲自督促内务府打造的,她一块,轩儿一块,陛下也有一块。
她和陛下那一块是一对的。
合起来正好是龙凤呈祥。
卿沫接过皇后递过来的玉珏,在鼻尖闻了闻。
空间里仪器的警报声响彻天际,一一咋咋唬唬喊着,【主人,主人,剧毒,剧毒!】
“可查出来什么毒?”
【灼骨销魂,很阴毒的一味毒药,能上毒药排行榜前五十。】
卿沫一双漆黑的瞳眸,在眉毛下面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嘴角勾起丝丝缕缕的嘲讽,“这玉珏上乃慢性剧毒灼骨销魂。”
“是极慢性的一种毒药,需在体内潜伏一年半才发作,毒发便纠缠入骨,在体内永远不可能消除,每年的冬季按时发作,直到把人折磨至死。”
卿沫起身来到一幅字画的面前,随手一挑,字画落入她的手中,转身回到桌案前,眼神晦暗不明,“这上面的药物残留和母后玉珏上的残留出自同一本源。”
“也就是说,只要母后每次来御书房,就等于在服用一次慢性毒药。”
从这一点看,下毒之人,对皇后的起居很是了解。
卿沫能猜到的,皇帝和皇后自然也能联想到。
皇帝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查,给朕好好查,朕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是。”暗处传来一道声音,随即消失在暗处。
卿沫不着痕迹往暗处瞥了一眼,从进御书房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时有时无的气息,想来这就是那人了。
皇帝的影卫,专门保护皇帝安危的。
“沫儿,你母后可会有事?”皇帝拉着皇后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之情。
他和皇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皇后更是陪他从年少步入中年,更是从有到无,一路坎坷中走来。
哪怕后宫佳丽三千,但皇后依旧是他心中,那独一无二,不可或缺之人。
“父皇,你要相信沫儿。”
卿沫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分别递给了皇帝和皇后,“父皇、母后,这是百解丹,解世间一切毒物。但你们所中毒药太过阴毒,伤了根基。”
“所以还需辅以针刺术来恢复生机。”
那块玉玦被卿沫的纤纤玉手一抹,上面的毒药尽数除尽,她再次还给了皇后,提醒道,“母后,这块玉佩继续带着,以免引起背后之人的警觉,而打草惊蛇。”
能在皇宫,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下毒,那背后之人的势力和心计,非同一般。
“母后明白。”皇后接过玉珏,再次挂在了腰间。
“至于这几样。”卿沫指了指那带着毒药的物件,“上面的毒药我也已经处理过了。”
又从兜里掏出两块玉佩,分别递给了皇帝和皇后,“这两块玉佩父皇母后随身带着,当有毒物靠近你们的时候,它会变成黑色。”
“如若遇特殊情况,无法呼救,那就打碎这玉佩,里面我藏着一枚解毒丹,可保父皇母后性命无虞。”
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
那双星目,笑起来如弯月,肃起来如寒星,此时眼底盛满了笑意,“还是沫儿想的周到。”
突然皇帝想到这御书房还有一件物件没查到出处,“那最后一件?”
“在四皇子的身上。”
在所有的毒浮出水面后,卿沫大胆的猜测道。
“哦?何以见得?”
皇帝的语气很是平静,反而带着一种欣赏,更有鼓励。
“父皇的毒是剥夺生机,父皇一旦龙体欠安,那么得利的是谁?父皇的儿子们,或者说那些站队的朝臣们。”
“母后的毒,不会立马发作,父皇出事,母后再出事,那么再蠢的人都会怀疑,所以要延长发作的周期。然而毒药发作,唯有死,那么得益的又是谁?”
“父皇出事,群臣势必要另立皇帝,四皇子占了一个嫡,按照君主继承制,首先立嫡。四皇子就是第一人选,如果你是幕后之人,你会放过他吗?”
“想必此时设伏四皇子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怎么说?”皇帝发现,卿沫的政治敏锐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老狐狸,反而能从她的话语中,看到一个事物的另一面。
卿沫看了看挂在御书房的舆图,指了指梵古国和擢日国接壤的位置,正是漠北国的位置。
“漠北国虽然是一个弹丸小国,由游牧民族一路成长为一个国,他们的战马比我们中原的更加壮实,他们的勇士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这就是他们的优势。”
“四皇子此次已经去了四个月,漠北犹如鸡肋,吃起来肉不多,没什么好吃,丢掉又觉得可惜。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通商,他们缺少物资,而我们缺少草原的战马。”
“每年到了秋日,边关骚扰不断,无非就是草原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他们没有食物果腹,唯有战争,才能夺取粮食。想要粮食可以,用他们的战马来换。相信或许明天的朝堂,就有人要提议让四皇子班师回朝了。”
“而雁南归是回朝的必经之路,也是设伏的最佳之处。”
卿沫纤细的手指,重重的点了点雁南归。
在原书中,四皇子权凌轩就是在雁南归被设计,身重剧毒,加上受伤严重,没有熬到龙渊城就薨了。
朝堂上支持四皇子的人,得到他的死讯,知道大势已去,死的死,辞官的辞官,以丞相死的最惨,被五马分尸。
皇帝的眼底藏着一股狠戾之气,让人汗毛直竖,冷笑道,“好的很,敢觊觎朕的龙椅,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今天的这一番谈话,决定了以后很多人的命运,也拉开了皇宫那没有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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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皇帝和皇后的卿沫,带着慕君年去了水云间二楼的包间。
慕君年看着大快朵颐的卿沫,嘴角露出宠溺的笑容。
“少主,您慢点。”
卿沫把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嘴中,含糊不清的道,“慕叔,我饿啊,一路被追杀,昨晚带着伤,在深山老林里待了一晚,只草草吃了一些干粮。”
那干粮还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忒难吃。
“慕叔,把那盘清炒虾仁给我端来,你别顾着说我,赶紧吃。”
卿沫指了指靠近慕君年的那盘清炒虾仁。
慕君年嘴角微微抽搐,“少主,您这……战斗力杠杠的。这龙渊城的小姑娘胃口都跟猫似的,你不怕吓坏四皇子?”
八个菜,除了他面前还幸存的清炒虾仁,其余都进了少主的肚子。
看着扁平的肚子,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他真怕她撑坏了。
卿沫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无限感慨道,“关他什么事?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嫌弃我,说不定我还嫌弃他呢!”
正远在边关的权凌轩看着漫天黄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老妈子冥风着急的问道,“主子,您是受凉了吗?”
“属下给您去拿件披风!”
“别大惊小怪。”权凌轩望着梵古国的方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是有人在骂他呢?
谁呢?
看他不顺眼的不知凡几,他算也算不过来。
嫡之一字,就挡了很多人的路。
这边卿沫不知道她一个喷嚏引起的反应,真不知道说缘分如此,还是那男人太过敏锐。
“咚咚咚……”包厢门被敲响。
“进。”慕君年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柳眉下的眼眸像摊浓得化不开的墨。
男子推门而入,一身黑色锦袍,墨发高挽,一双剑眉下,是一张英挺冷酷的脸。
“玄三,见过少主,见过堂主。”
“吃了吗?”卿沫看着瘦的跟个麻杆似的少年,眉头微微皱了皱。
“啊?”
竹渊有一瞬的怔愣,杀手常年隐匿于黑暗中,他们饮食不规律,常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随便吃点东西,只要能饱腹就行。
他的口腹之欲不怎么强,也可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但身上的暗伤肯定是难免不了的。
“慕叔,给他叫几盘热食,暖暖胃。”
卿沫擅医,仅仅眼神轻轻扫过,就发现,竹渊长的跟个麻杆一样,他的胃脘有了病症。
竹渊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眸,无波无澜的眼底如一滩死水,稍稍起了波澜。
“主子,这是?”
“你的胃脘出了问题,你应该已经察觉。如今病灶还能勉强控制,要是再放任下去,将会以小变大,终成恶疾。”
主子是如何看出他胃脘不适的?
看到竹渊眼里的一抹探究,卿沫淡淡一笑,“你主子我会点医术,你这问题不大,好好吃饭,再辅以针刺术,就能恢复。”
“是。”竹渊抱拳颔首,一本正经。
“坐吧,别那么拘束。”
卿沫的话让竹渊放松了些许,随即想到什么,抬眸说道,“主子,苏国公约了二皇子在水云间包厢见面。”
“他们所在的包间,正好在我们的对面。”
“这么巧,你说这是什么缘分?”卿沫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
这孽缘,不听听他们的计划,都对不起老天的安排。
慕君年算是摸清了卿沫的性子,知道主子虽然看上去有些清冷,但也是对人的。
对于他们熟悉的人,少主的性子有些跳脱。
“应该是苏国公被废除了爵位不甘心,想要找二皇子想办法。据属下得到的密报,苏国公早早的投靠了二皇子。两人之间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卿沫挥挥手道,“慕叔,自信点,把可能去掉。这两人肯定有猫腻,不然苏国公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要把我干掉,无非就是看中了我娘的嫁妆。”
“夺嫡是要金银的。”
“少主的意思是,苏国公要做二皇子的钱袋子?”
“母亲的嫁妆富可敌国,留下的庄园铺子就有十八家,靠着这些,他这些年可是左右逢源。”
“慕叔,吩咐下去,收回苏国公府的一切便利。”
这些年苏国公靠着母亲的余荫可是赚了不少的金银,那就让他尝尝,失去龙门的庇护,他还是那个要风得风的苏国公吗?
金钱,爵位,一样一样他在乎的都会让他失去。
没有对比,怎会有落差呢!
卿沫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
竹渊常年游走于黑暗,对于杀意最是敏锐。
卿沫的杀意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一刻骨子里升起的战栗,还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僵硬。
手不由自主握上腰间的软剑,那是下意识的反应。
强,主子好强。
他在主子手上绝对走不过三招。
对于卿沫的恭敬和忠诚更上一层楼。
竹渊的膳食很快由掌柜的亲自端来,“慕堂主,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商掌柜客气了,今天少主请客,我也是托了少主的福。”
慕君年一边说一边朝着卿沫道,“少主,这位是水云间的商掌柜。”
水云间也是龙门的秘密产业之一。
商掌柜放下手中的托盘,恭敬行礼道,“水云间第三十八家掌柜商慕云,见过少主。”
“坐吧,对面那里可派人监视着?”
“属下派了玄三十八去监视,但二皇子身边有一个高人,属下不敢让他靠的太近,请少主责罚。”
刚坐下来吃了一筷子热食的竹渊,听到卿沫的问话,立马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回答。
卿沫挥挥手道,“你坐着,趁热乎,细嚼慢咽吃完,咱不着急。”
“责罚他做什么,江湖倍有人才出,你还不允许人家优秀呐,这样是不对的。”
慕君年嘴角微微抽搐,眼底带着一抹宠溺,他等着少主接下来的惊人之语。
“但是吧,咱不羡慕,也不嫉妒,武功再高,一把毒药下去,照样毒倒。”
慕君年‘噗呲’一笑,少主还真是少主。
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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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慕叔陪你。”慕君年抱拳颔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走喽。”苏卿沫一手拎着绳子,一手朝着外面的天地挥了挥手。
“天道老小子,咱好好会会……这些傻逼玩意都能当男女主,老娘长于红旗下,是龙的传人,还能让个小白莲给得瑟了?”
蔚蓝的天空,眼看一阵乌云飘来,天际隐隐有雷声传来。
苏卿沫回眸,淡淡的挥挥手,龇了龇牙,无声威胁道,“敢打雷试试!”
天道哭唧唧,飘了两点雨点,麻溜的拍拍屁股走了,忍不起,忍不起。
天空再次放晴。
城门口的老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这才注意到城门口,一脚跨进城门,一脚在城门外,浑身都是伤,胸口更是贯穿着一根箭矢,却还能活的好好的苏卿沫。
乖乖,这样了还能活?
怕不是妖怪?
人群里一个准备进城的老人,完完整整的看到了苏卿沫的动作,她眼里闪烁着泪光,神情激动。
“龙女显灵啦!”
这一道惊叫声,直接叫醒了呆滞的众人。
梵古国的都城,龙渊城。
当年是谢语鸢所题,寓意为龙的巢穴,象征神秘和尊贵。
更代表着皇帝是真龙天子,龙门支持皇帝。
这是皇帝和谢语鸢之间的秘密,更是历代皇帝和龙门的秘密。
苏卿沫的长相酷似谢语鸢,这人八成是把她当谢语鸢了。
当年就有龙女的传说,被传的神乎其神的。
“这人是龙女,怪不得受这么重的伤都没事。”
“龙女是来保佑我们的。”
苏卿沫目不斜视,手里拉着天蚕丝的一端,看着激动的人群,嘴角无端扬起一抹笑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手指微不可察的一弹,一粒药丸在空气中散开,原本被串着的黑衣人神情呆滞,药粉在鼻尖缭绕后。
陡然间,他们神情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嘴里开始嘚吧嘚吧的诉说着苏国公的光荣历史。
“小的是苏国公的贴身侍卫,专门为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我是奉命去杀大小姐的,这样先夫人的嫁妆就统统归国公所有。”
“夫人和二小姐也是知情此事的,她们早已觊觎那嫁妆已久。”
“我这些年帮助国公处理了很多对手,还有一些和他不对付的同僚。”
那小嘴像是装了动力马达,一刻不停的说着。
一桩桩一件件,众人怒火万丈、怒目切齿,群情激愤,显然惹起了众怒。
原来苏国公是这样的人,伪善至此,这种人天理难容。
苏卿沫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眼睛在眉毛下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团火。
长源街从城门直通皇宫。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作坊等等。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运河景色的。
苏卿沫就是这街道一抹奇特的风景线。
美貌的少女,胸前贯穿了一根足以要命的箭矢,鲜血染红了白衣,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此时闪烁着最凶恶的憎恨的表情。
手握着天蚕丝的一头,一头拉着十几个黑衣人,像是逗猫遛狗般闲庭信步,穿梭在商贩和行人之间。
行人纷纷驻足,窃窃私语间,有人认出跟在苏卿沫一旁的慕君年。
天下第一商行,云裳阁的掌柜。
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与之交好的,客气询问道,“老慕,这是?”
慕君年微微抱拳,常年不苟言笑的容颜上,漾出一抹笑意,“这是我家少主,苏国公府的大小姐。”
想到什么,脸上划过一丝杀意,愤愤不平的道,“苏国公派人追杀我家少主,大小姐想要个公道,亦准备告御状。”
听完慕君年的解释,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这真是奇闻了。
老子要杀小的,小的要状告老子。
一出好戏啊!
苏卿沫淡然的从这些人身边穿过,身上的箭矢晃动间,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箭尖滴落。
地下,鲜血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痕迹。
有人勃然大怒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苏国公还配为人父吗?哎……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如今国公府继夫人当家,你看那二小姐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顶好的。”
“闺女,听句劝,父要子亡,不敢不亡,不然就是不孝。孝字大于天。”
“位列公卿,做着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实在有违圣恩。”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那些难听的,说她不孝的,苏卿沫只是一笑置之,父慈才子孝,父都不慈,那何须和子谈孝不孝。
慕君年朝着人群抱拳道,“多谢大家为我家少主发声,感激不尽。”
金銮殿上,陈公公朝着下方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苏国公掩饰着内心的喜悦,脸上装出一抹伤心的模样,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跨出一步,“启禀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哦?苏爱卿,说来听听。”
苏国公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伤心的道,“陛下,老臣有罪啊!”
“老臣的嫡女今日不幸染病去了,小女生前和冥王有婚约,实在是小女无福,如今这桩婚事……怕是……”
皇帝眉眼沉了沉,她的女儿死了?
十六年前,他没能留住她,今日,他依然没能留住她的女儿。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皇帝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苏国公忐忑的跪在地上,被皇帝这般注视,神情有些僵硬,都忘了伤心,连额头上划过的冷汗也顾不得擦。
心扑腾扑腾的,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皇帝收回眸光,脸上不显,心中却一沉,那孩子,怕是……
这苏国公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者造成今天这的亦有他的手笔。
“那孩子得的什么病?”皇帝冷不丁问道。
“微臣,微臣……”
在皇帝犀利目光的注视下,苏国公都忘了要编一个什么病情,他没想到皇帝会关心那个死丫头,所以连病逝都是胡诌的。
冷不丁这么一问,更是慌张的答不上来。
“苏国公,你是在诓骗朕吗?你意欲何为?”皇帝愤怒的怒砸岸上的一道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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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柳府后,卿沫又去了几家和柳家交好,同时又是苏国公狗腿子的几家人家。
如法炮制,同样收、收、收,一样不留。
连他们睡觉时,床上的被子都不给留,等明早冻醒的时候,那脸色才好看呢!
一切搞定后,卿沫才回了霓裳阁,美美的在空间洗了一个澡,和一一玩了一会儿才上床睡觉。
想到一晚上的收获,心里美滋滋的。
柳府一夜闹腾,卿沫一夜好眠。
临上朝时,丞相桑钦阳叮嘱自己的嫡子道,“那丫头非池中物,让家里的小辈好好和她交好。我们丞相府能不能屹立不倒,就看这丫头的造化了。”
“父亲看好她而不是冥王?”桑松言略带疑惑的问道。
“你且看着吧!”桑钦阳老谋深算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桑松言面如白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着,“父亲的话,孩儿自是相信的。”
父子俩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今日的早朝格外的热闹。
廖明堂昨日在水云间受到了刺激,染上了风寒,今日拖着病体上朝,就为了弹劾二皇子,如此行径丢进了皇室的颜面。
二皇子党听到这里不干了,虽然二皇子这行为有不妥,但爱情没有年龄和性别之分,不该拿异样的眼光看待此事云云。
这番慷慨激昂的辩驳,听的众大臣嘴角抽搐,直呼有辱斯文。
更有人跳出来要弹劾卿沫,说卿沫昨晚的唢呐曲直接把柳老夫人给吹死了,柳大人也被吓得得了失心疯,应该严惩卿沫。
听的这话的廖明堂差点和人在朝堂上干起来,还是李昱灿拦着,廖明堂才没有上去撕扯施安明。
“施安明你个老匹夫,你是怎么说出这番指鹿为马的话的,丢尽了我们御史台的颜面。”
“你个不知死活的老匹夫,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要多管闲事,怎么不能死你的。”
被弹劾的卿沫也在小德子送来的陛下口信后,进宫了,刚踏进金銮殿正好听见施安明的这句话。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那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你……”冷不丁的被一个小辈反驳,施安明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卿沫姑娘,这不是说到你一首唢呐曲把柳老夫人吹死了,杀人得偿命的。”权凌风阴恻恻说道。
这女人一出现就没好事。
昨天刚回来,就把龙渊城搅得满城风雨,连朝堂上都有向着她的人,这怎么可以?
说到底,这女人还是老四的未婚妻。
只要是他的东西,他都要毁掉。
不管是人还是物。
“令无恙乎?”
没病吧你。
“父皇,您也认为是沫儿把柳老夫人吹死了?沫儿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一首曲子还能决定人生死的。”卿沫眼眸清澈,舒眉浅笑着,如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美得似童话。
“父皇当然相信沫儿,都是这些不知所谓之人在瞎说。”皇帝的宠爱就是来的这么的直白。
直把权凌风说的老脸扭曲,“父皇……”
卿沫眉似远山,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扫来,傲气凌人,“既然二皇子不相信,那卿沫现场演示一曲就是了,又不费事。”
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冷讽,只要你接的住。
“陛下,老臣也想听听姑娘那余音绕梁之曲。”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卿沫的居然是丞相。
这让卿沫一惊,也让皇帝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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