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恶毒女配,在我出生时,故事已经走到了大结局。
从前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大小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遭到了男主爸爸的背叛,家里又破了产。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大小姐,为了我,一切从零开始学起。
1
听护士阿姨说,妈妈生我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只知道自己长胖了很多。
直到她被通知破产那天,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了,仅有的钱只剩下2万块。
那还是旁支亲戚小时候给她的压岁钱,她嫌弃太少,就没动过。
她看着仅剩的2万块,就觉得肚子疼,疼进了医院里。
然后就生了我,生我时妈妈还非要住VIP房间,说不想去普通产房。
于是她的余额就少了个0,变成了2000块。
我来得很突然。
妈妈第一次见我时,表现得像个傻子。
她太惊讶了。
她从没有想过拥有一个孩子。
即使在最爱爸爸的时候也没有想过。
因为她需要很多爱,那些爱只有爸爸能给,也只能给她一个人。
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过誓。
“沈确的爱,只能给虞颂一个人。”
在他们刚刚长大的时候,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爸爸的爱只给了她一个人。
十八岁的沈确告诉她,“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履行了小时候的誓言,所有人都知道沈确是属于虞颂的。
每当妈妈管着爸爸的时候,那些知道他们的人总是调侃道:“大小姐的占有欲真强。”
十八岁的沈确在她的占有欲下,感受到的是甜。
就像一颗青苹果味的棒棒糖,缓缓化在心间的甜。
他红着脸和这些朋友说再见,转身奔向了自己的幸福。
二十四岁的沈确,面对她的占有欲,感受到的却是压抑。
就像没调和好酸甜的蘸料,吐也吐不出来,含在嘴里,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朋友们嘲讽他是妻管严。
每当听到手机急促的铃声,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如果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出口,那内心就会往其他方向打开一扇窗。
所以他选择了开小差,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他知道对不起虞颂,所以他瞒着。
刚开始,天平因为愧疚还有些分量,但是那些开小差的快乐逐渐加码,让天平倒向了另一边。
当所有谎言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们闹得很狼狈。
两人互相谩骂、撕扯,把家弄得不像家。
最后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上个月他们刚刚离婚。
作为恶毒女配的妈妈极度偏执。
一旦爸爸表现得没那么爱她,她就开始疑神疑鬼。
每天固定的三通电话。
身上的衣服必定是妈妈挑选的。
每晚七点前必须回家。
即使她每天严防死守,爸爸终究还是像一捧沙,被风吹向了别的女人怀里。
首先是外套上出现的栗色头发,再到衣领间散发出不知名的香水味。
争吵开始的初期,是妈妈挑明了跟他说:“你身上很臭。”
那是一种十分劣质的味道,甜得让人头昏。
我爸为了掩盖心虚,脱了外套,装作不在意地说“刚刚去了趟商场,不小心碰到了吧。”
后来是不知名女性饰品,保姆在爸爸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条丝巾。
保姆去询问,妈妈发现那并不属于自己。
再到后来睡觉时刻意的背对。
拥抱时的眼神游离。
妈妈没办法忽视这些变化。
于是,她找了一些私家侦探,去调查爸爸的去向。
那些照片传过来的时候,妈妈简直不敢相信。
他出轨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或许是恶毒女配天生的直觉。
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她便打从心里厌恶她。
那人长着和她截然相反的脸。
而这些照片里,别人眼中的好丈夫,曾经最爱自己的人。
在他的上班时间,旁若无人地和这人牵手拥抱。
两个人熟悉得就好像在一起了很多年。
明明一年前,爸爸还和她一起在半夜说过这个人的坏话。
两人一致认为这人是个资深绿茶。
现在戏剧性地,这个人成了丈夫的情人。
成了他们婚姻的第三者。
2
妈妈为了挽回自己丈夫试图找她谈谈。
但她拒绝了。
第二次妈妈特意去公司堵她。
好不容易把人等下了搂,却是挽着自己丈夫的胳膊。
爸爸看见妈妈,首先就把人护在了身后。
这一幕都把妈妈看笑了。
她说:“沈确,不给一个解释吗?”
爸爸没接妈妈的话,转身和女孩说了几句,让她先走了。
哄走女孩后,爸爸试图过来拉妈妈的手。
他没有狡辩反而坦白自己变心了,而是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边说边打自己巴掌。
然后直接跪下,求她不要离婚。
妈妈沉默了很久,转身进了房间。
在他以为妈妈明天一早就会选择离婚的时候。
出乎意料地,妈妈原谅了他。
她说,不离婚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和那个女孩断联。
随后局面彻底反转,女孩反过来找上妈妈。
妈妈拒绝了她好几次,最后她跑到我们家堵爸爸。
爸爸看见自己的恋人如此狼狈,忍着心疼。
带着人走了。
一个月后,他才回这个家。
天阴沉沉地下了很大雨,沈确满身水汽地推开了门。
当她以为自己出轨的丈夫,终于知道她的好,舍得回家了。
却被一沓照片甩在脸上,照片的尖锐处划破了她的脸。
她这才如梦初醒,这个人不是来和好的,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虞颂,你真是越来越恶心。”
“我现在看见你的脸,我就犯恶心,你怎么会那么恶毒?”
“明明知道这场宴会对林悠然多么重要,还让人排挤她,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个宴会熬了几个大夜。”
“你还是不是人?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
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多年的枕边人,为了一个外人会对自己发如此大的脾气。
瞬间,她的委屈一触即发。
“是,我就是看不得她好。”
“凭什么她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可以越过越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为了你哭了几个日夜?我为了你的事业熬过几个大夜?”
“她凭什么啊?你说她凭什么?”
她几乎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接着,却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扯着头发弓腰,崩溃地哭了起来。
他身上那些冰冷的雨水,就这样直直地掉进了她的后领。
把她身上所有热情都冷灭了。
沈确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他想,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以前她这样哭的时候,他还会感到心疼。
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满脑子只想逃离这里。
所以他说:“我们离婚吧。”
妈妈脑子一空,一巴掌扇在了他左脸上。
沈确被打懵了。
“离婚,你也说得出来。”
“我们走到现在这样,不是都怪你吗?”
“我就不明白了,所有夫妻遇到问题了,都选择解决问题。”
“而你,选择了解决我!选择了出轨!”
我爸气不过,他们从小就很少互相忍让。
所以他将她推到镜子前。
“那你呢?”
“你是不是从没看过你自己?”
两人一起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头发披散着,侧脸有一条长长的划痕,双眼发红且无神。
脸上的悲伤与愤怒还没来得及消失。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
想起他们结婚时,第一次照这面镜子,两个人都是笑着的。
而现在一个人满脸厌恶,一个人满脸愤怒。
她突然就觉得再纠结离不离婚没有意思了。
爱都没有了,她又不缺人过日子。
两人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妈妈将那封签好字的协议书看了又看。
旁边的人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说:“那么多年了,总得好好告个别吧。”
然后她把这几张纸拿起,起身精疲力竭地说:“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3
没想到,一个月后,虞家破产了。
妈妈知道的时候正准备搬家。
房子是两人共有的,但是住在这里没有了理由。
她开车回到家,那里也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她从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一个孩子。
她失去了所有,但拥有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像一个快进键,让她的人生一瞬间割裂了起来。
虽然一切都很突然,但还是接受了我这个变化。
然后她发现她甚至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照顾不好,别说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从她家打车到医院要十二块。
她不知道她从前吃的东西那么贵,随意点的一餐,她如今连零头都付不起。
她还保持着从前的消费习惯,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她被迫学着如何照顾自己。
也被迫学着如何照顾我。
她从没想过要孩子,但她似乎特别喜欢我,总是抱着我,轻轻蹭我的小脸,握握我的小手。
与我轻轻地说着话。
护士照顾我时,她就在旁边看着,手脚笨拙地学。
手机里所有的无脑小说都删了,变成了育儿心经。
不过她时常看着就睡着了。
我很喜欢盯着妈妈的睡颜看,妈妈睡着时,就像窗外开的蔷薇花,随风轻轻摇曳,安静又美好。
每当我睡着时,妈妈也会轻轻地拍拍我。
她小声地问护士,什么奶粉适合我这样的小婴儿。
护士也小声说,xx的奶粉可以试试看,你的宝宝瘦瘦小小的,胎里没养好。
妈妈看着昂贵的价格和摇篮里吐泡泡的我犯了难。
最后还是咬牙屯了一箱。
买完后,她的余额又少了个0,变成了200块。
虽然我在医院被照顾得很好。
但我一直很嗜睡,胸闷也是常事。
妈妈没发现我的异常,说我是个小珠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睡觉。
护士给我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医生说先天性心脏病,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刚检查出来的那几天,妈妈抱着我哭了。
她还没坐完月子,医生劝她少哭,又问孩子的爸爸是谁?。
妈妈哭着答不出来,她的人生就像是突然被切了一刀。
前二十年过得纸醉金迷,不知世事。
命运看她过得太舒服,让她什么就不懂成为一个母亲。
似乎嫌她不够疼一样,又割上了一刀。
护士阿姨满脸不高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嫁了这样的人。
“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人啊,多少事,在生死面前都算不了什么。”护士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
他们甚至给她请来了心理医生,预防她产后抑郁。
护士阿姨也经常看着我叹气。
她说,刚开始很讨厌妈妈,觉得她太不像个母亲了。
后来啊,又同情妈妈。
因为她看起来就像一颗初生的花蕾,一点风吹雨打都能够让她掉下枝头。
这样的人,她每年都要遇见好几次。
大概是我太乖,太可爱,她看着我,总想多照顾一点,更不忍心我就这样成了孤儿。
只是无论别人怎么同情我,高额的医药费还是压垮了妈妈。
从前她为了没法挽回的感情疯狂,做尽一切丢进脸面的事,卑微讨好,不断拿自己的身家倒贴,在大庭广众下泼女主红酒,搅黄女主的事业。
从小到大,她渴望的好像就只是别人在她摔倒的时候,能够扶一把,而不是哄堂大笑。
可是,从小到大也只有沈确这么做了。
她的父母在彼此的婚姻生活中精疲力竭,没有心力教育一个孩子。
所以她从小任性无礼傲慢娇气,不会有人约束她,她们只会拜服在她的身份、地位下。
在没有这些东西伪装的前提下,她就像枝头上初开的花蕾,只要一点风雨,就能让她枯萎。
她清楚地明白这些,但她不懂如何做。
索取从未得到的东西,用自己的方式去抓住得到的一点爱意。
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抓住。
她不过是想守住那一吹就散的爱。
……
深呼吸好几次。
她开始找那些自以为关系好的朋友借钱。
只是电话不是忙音,就是谩骂。
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她踌躇了好久。
对方:“谁啊?”
“琳琳是我啊。”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虞大小姐。”语气调侃。
“找我有何贵干啊?”
“借钱啊,你想借多少?”
妈妈报了数字,她还没说完,那边就嗤笑了一声。
“你不是大小姐吗?挥挥手就几百万,怎么找我们这些小喽啰借那么几万块?”
“钱我是有的,但你现在这样很难还得起啊!”
“要不你装几声狗叫,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借你了。”
4
那人说完后,电话里就传来一片哄笑声。
她们不仅嘲讽她,还要让别人知道,现在谁都可以拿她逗趣。
只是这一次,妈妈没像往常一样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问:“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那边的哄笑声突然就冷了下来。
“是,你是对我很好,可那些都是你欠我的。”
“谁让你天生富贵,拥有我几辈子得不到的财富。”
“从前我就巴不得你落难。”
“现在你落难了,我特别开心。”
“我正和他们庆祝呢,庆祝你落难了,这世上又要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
后面的话,妈妈没听进去,她拿着电话慢慢地坐到我面前,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被子。
她想,从前身边那些人是怎么样的呢?。
作为大小姐,即使她那么恶劣,身边也有数不尽的人讨好。
有人拙劣的谄媚,有人不着痕迹地示好,有人潜移默化,不急不缓成为她的身边人。
琳琳是她最喜欢的朋友。
因为她总是很关心她,不会纵容她的所有行为。
她平等地看待自己和所有人,她会唾弃富人的胡作非为,穷人的愤世嫉俗。
考试的时候会提前为她整理笔记,告诉她不要作弊。
在她做一些不对的行为时,会对自己冷脸。
也会耐心地劝导她的一些行为。
她像个亲人。
可是当名利财富失去后,她又那么陌生,她和那些人一样嘲笑讥讽、落井下石。
最后她放下已经失去声响的电话。
从仅有不多的衣服里丢掉了一条围巾。
5
面对不断发来的催款信息。
妈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听见那边首先是几声男女混杂的嬉闹声。
然后才是熟悉的:“你好”
从前他们打电话,她一定会甜甜地叫一声沈确。
但她现在只能客套地回,“沈确,是我。”
声音缓慢,僵硬。
“你能借我一些钱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几声嬉笑,然后是一些布料摩擦声。
“别闹,哈哈哈。”
声音又回到电话里。
“你说什么?”
只是这一句,妈妈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再次借钱的勇气。
毕竟他们之前闹得那么僵。
两人为了离婚互相谩骂,从小到大,他们没少吵架,只是从没像那次一样吵得激烈。
曾经的沈确对于妈妈来说就像是一道炽热的光。
尽管这束光照不进深处,起码带来了片刻的温暖。
没想到签完离婚协议书,所有的过去就只是过去了。
不得已,妈妈只能投奔远在江南的姥姥。
姥姥是妈妈的生母,妈妈十八岁时,她就和自己老公离婚了。
多年的折磨让她生了很多白发,抗抑郁药吃了一年又一年。
妈妈小时候,姥姥总是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她不出门,也不说话,偶尔看着白色窗帘发呆。
妈妈去见她时,她正试图吞咽白色药丸。
这些药丸堵住了她的嘴。
姥姥看见她就吐了,白色药丸撒了一地。
保姆听进动静飞快地跑进门。
“夫人啊,这些药不能多吃,您要是实在睡不着,我给你温杯牛奶,您喝了或许舒服些。”
她呆愣地看着地上的药丸,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妈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小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抑郁,只知道妈妈生病了。
姥姥似乎感受不到妈妈的存在,只是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
后来,她再也没打开那扇门,她想,她的妈妈像个人偶,太无趣了。
只是有时候走过这扇门,偶尔驻留一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
在她成年后的某一天,这扇常年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个白得几乎透明的人是她妈妈,保姆提着她的行李箱。
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走的时候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从来不是她生的。
而现在能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好久没见的妈妈。
继母和父亲早在破产后就丢下她去国外了。
妈妈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票。
她从没有坐过这样的车,车上到处都是行李和垃圾,连挪动也不能。
四个座位里,只有一张够放两只手的小桌子。
好不容易寻到座位,座上的套布油腻腻的。
旁边坐着个肥胖的大叔,一口烟臭味溢满整个空间。
妈妈坐下就红了眼,她白色的裙子已经脏了好几处。
这可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条裙子,其他能卖的都卖了。
6
我一路睡觉,睡到了姥姥家。
睁开眼,就听见姥姥在数落妈妈:“你啊,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