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结婚,其实就是入赘,连音一心要坐连家决策人的位置,早就在连老面前表过态,不管自己生多少个孩子都只会姓连,只会在连家做事……
其实连家门户高,家族大,连音这么做,吕青和也无所谓,反正家中还有兄弟,他入赘就入赘了。
可偏偏就是连音的态度……
如果连音重视他,尊重他,他也不会被旁人越来越看不起。
吕青和一拳重重地砸到车上,但很快,他还是拿起一双女式拖鞋挤出笑容往里走去。
等他回去的时候,棋局已经完全逆转,林晚词执的白子被杀得片甲不留。
连音皱眉看着,还在和林晚词讨论是哪一步被黑子逆转的。
“怎么会这样?”
吕青和愕然,刚刚白子还是一片围攻之势,黑子根本就是无处可落,居然现在还赢了。
应寒深坐在那里懒洋洋地靠着墙,黑眸只盯着林晚词,“看懂了么?这棋局就是黑子者造出来的。”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黑子者造出来的,因为被白子围得退无可退,只好摆出来期望能得到破解之法。
没想到真被应寒深给破了。
“应先生真是棋中高手,这么难的局都能破。”
连音道,把一盘有大赢面的局搞输了,她脸色有些难看。
应寒深勾了勾唇,捏起最后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堵住白子所有的生存希望,自负地扬眉,“我输?不可能的。”
浑身的嚣张气息。
“……”
连音沉默下来。
“走,回家睡觉!”
应寒深站起来拉住林晚词的手。
大家起身一一告别。
林晚词被应寒深拉着手在街头走着,后边的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林晚词得到一支冰淇淋,放在嘴里慢吞吞地啃着,半晌,她笑起来,“刚刚连音被你杀得下子都无地可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丰富。”
那种难以置信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的高雅范。
“我逆转得好不好?”
应寒深抓着她的一只手,边走边低眸看她,黑眸深邃。
“好啊,外公看到你破了这棋局,肯定又要惊叹连连。”林晚词啃着冰淇淋道,“今晚的夜色真好。”
“嗯。”
应寒深抓着她,将冰淇淋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冰淇淋球顿时凹下去半个,林晚词不满地瞪他一眼,应寒深无赖地将冰淇淋含在嘴里,含糊地道,“还你?”
说着,应寒深就作势要去吻她,林晚词连忙推开他的脸,“这里是街上。”
人来人往的要点脸吧。
“没事,合法夫妻。”
应寒深不以为然。
林晚词很是无语地看向他,“难道在你眼里,一纸婚约就是你可以名正言顺耍流氓的康庄大道?”
“嗯?”应寒深思考两秒,“难道不是?”
一本正经。
道貌岸然。
行。
林晚词说不过他,只能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
散步散了一会儿,林晚词已经慢慢啃到下面的脆筒,她望着前面街上的灯红酒绿。
她不禁问道,“应寒深,你看前面,像不像一张网?”
街头处一道道光彩聚在一起,形成一张光怪陆离的大网。
“像。”
应寒深勾了勾唇,附和着她,伸手在她头顶揉一把。
“你看这一个个行人,就像小虫子前仆后继地撞上网,被网得牢牢实实还不自知。”林晚词微笑着说道,“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主宰,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撞上了一张网。”
“这么感慨?”
应寒深低眸看她。
“一时感触罢了,走吧,回家看儿子去。”
林晚词吃下最后一点脆筒,同他十指相扣往前走去,踏入光怪陆离的世界。
谁是网中虫,谁是网外人,谁又说得清呢?
……
“呕——”
连家大屋,牧夏汐一回到房间就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狂吐,吐得昏天暗地,吐得整个人都跪下来,连抬手冲马桶的力气都没有。
连昊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牧夏汐跪坐在那里,一头长发披散着,加上她瘦显得跟个鬼魅似的,空气里都飘散着异味。
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手捂住鼻子。
难闻死了。
吐成这样,估计离死也不远了,能不能熬过两个月都难说。
连昊站在那里做了好一会的心里准备才刻意做出跑进去的动作,惊慌地道,“夏汐,你怎么样?怎么又吐了,有没有吐血?”
“……”
牧夏汐无力地摇头。
连昊忍着恶心冲掉马桶里的异物,将虚弱脱力的牧夏汐扶起来,给她漱了口,又扶回到床上。
牧夏汐靠在床头,一张脸苍白得比纸还难看,连昊端着一杯热水在床边坐下来。
“谢谢。”
牧夏汐感激地接过来,将热水喝下。
“看你这样,我真的是很心疼,我去叫家里的医生过来吧。”连昊道,“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值班。”
“不用了,樊医生不是开了药么,你拿去吃。”
牧夏汐虚弱地说道。
“那好吧。”连昊也懒得为她折腾,翻出药递给她。
牧夏汐接过药,连昊伸手拢了拢她耳侧的发,皱着眉道,“夏汐,我不是想咒你,你知道的,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好,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出身,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闻言,牧夏汐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越来越弱,“你是让我立遗嘱?”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不管怎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医治你。”
连昊深情地注视着她。
“如果我把我手上的都交给我哥哥一家,你会不高兴吗?”牧夏汐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连昊笑起来,“小傻瓜,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要你手上的财产,你当然是想给谁就给谁。”
“真的吗?”
牧夏汐苍白的脸上露出感动。
“当然。”连昊用力地点头,甚至竖起三根手指,“要不我给你发誓?”
牧夏汐摇了摇头,连昊便顺势放下自己的手。
“还有一件事……”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连昊。
“你是说姐姐用来要胁你的视频?你放心,我等下就去找姐姐,让她把视频销毁。”连昊温柔地说道,“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办到的。”
闻言,牧夏汐的眼圈红了红,有水雾蒙在眼睛里,弱弱地说道,“对不起,表哥,你对我这么好,可我这样的身体却连一天妻子的义务都没有尽过,还要让你放下工作天天陪着我。”
眼泪落下来,十分楚楚可怜。
连昊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想去吻她,一靠近又闻到她身上呕吐过后的异味,连忙收住动作,只虚虚地抱了她一下,“真是傻瓜,我爱你,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谢谢。”
牧夏汐十分感激。
“好了,你先躺会,我出去一下,很快会回来。”
连昊拍拍她的背,然后扶着她躺下来,冲她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一出房门,他的脸就沉下来,低头闻闻身上的气味,真是难闻。
他立刻招来佣人,给自己准备换的衣服。
……
金碧辉煌的客厅里,连音正陪着自己的父亲看国际新闻,她剥着手上的桔子将上面的白丝一一清除,才递给父亲。
“牧家那边,你真有把握?”连老忽然出声问道。
“有,夏汐怕是不行了,主要还是要将羡光掌握在我们手里,利用他去对付应寒深是最好不过的。”连音说道,提到应寒深不禁想到晚上的那局棋,眸色不禁沉了沉。
赢一局棋不算什么。
这四大家族的混局赢了,才是真正的赢家。
吕青和已经去牧羡光那边,还怕不能牧氏里边的门道么?
连老赞同地颌首,“不错,我们连家能成为四大家族之首,不是因为我们发力猛,而是牧家内斗了几城,退步是自然的,只要他们继续退步,连家就能高枕无忧。”
“是啊,父亲。”
连音微笑着点头。
“你啊,从小就聪明,比你几个弟弟都本事,是我最好的帮手。”连老说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做,父亲对你的期望很深。”
闻言,连音的眼睛亮了亮,明白这话里的深意,不禁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真对。
牧家是父亲的心腹大患,只要把牧家弄乱,她何愁做不成连家的最高决策人。
两人正说着,换完衣服的连昊匆匆跑下来,一脸气恼地坐下,“这个夏汐,亏我把她当姑奶奶一样伺候着,她刚刚居然和我说要把自己手上的财产全给牧羡光!真是有病!”
“看看你这样,跟着你姐做事还学不会沉住气。”
连老不满地看向他。
“……”
连昊郁闷地喝了一大杯的水,坐在那里道,“姐,那现在怎么办?不然我还是拿那视频去威胁夏汐?逼她把财产给我算了。”
“不行,现在夏汐只以为你是真的爱她,没想太多,做得太明显她肯定告诉牧羡光,牧羡光察觉到我们的动机,那我们做的一切就付之流水了。”连音剥着手上的桔子说道。
“那怎么办?”
连昊皱着眉头道。
“夏汐没几天熬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让牧羡光完全信任我们,并和应寒深彻底分裂。”连音说道,心里已然有了主意,现在的局势,她已经是不单单要牧氏话语权的事了,她要的是牧氏内乱。
“姐你准备怎么做?”
连昊问道,连老也看向自己的女儿。
“我们现在要聚集牧氏的股份,能聚到扶牧羡光可以和应寒深分庭抗礼最好。”连音说道。
“那不可能,就算牧羡光和牧夏汐加在一起,也做不到和应寒深分庭抗礼。”连昊道,应寒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下面的人这种机会。
“没关系,我自有打算。”
连音胸有成竹地说道,“就是这些我本来想徐徐图之,但夏汐现在不行了,我只能加快脚步,让她最后再为我们连家做点贡献。”
见她这样,连昊松一口气,道,“那就赶紧的吧,我真的是一天都不想伺候里边那位表小姐了。”
累死。
连音笑。
连老吃着桔瓣看一眼自己的女儿,道,“要不要缓一缓,操之过急不是好事。”
“您放心,我有把握,您就等着看牧家未来的内乱吧。”连音说道,“我这个局,您一定会觉得漂亮的。”
连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连家的寿宴邀请函很快飘进牧家。
林晚词正逗着摇篮中的儿子玩,看到邀请函时不禁笑了笑,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问道,“连家还邀请了谁?”
“适逢连老六十大寿,连家现在又是四大家族之首,连家办得相当隆重,帝城内有名望的都请了。”管家说道,“对四大家族连家还是相当郑重的,邀请函先到,之后连大小姐还会亲自登门相邀。”
帝城内有名望的都请了啊?
看来连音这一回真是要搞点大动静。
林晚词翻开手中的邀请函,里边一笔一划都很漂亮,邀请函更是做得再精致高贵不过。
她不禁笑笑,“看来,这张五光十色的网到收的时候了。”
“什么?”
管家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挺期待这场寿宴的。”
林晚词微笑着说着。
“……”
管家更莫名了,连家的寿宴有什么好期待的,因为成了姻亲?
管家下去之后,林晚词把摇篮拉到身边,一手拿着摇铃逗弄小星星,一手拿起手机给应寒深发微信。
【林晚词:连家办寿宴,邀了大半个帝城的名流。】
今天应寒深去了外地参加一个金融峰会,行程很满,林晚词也没打算他能立刻回复自己,正要将手机放下,手机就震了下。
【应寒深:也差不多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林晚词却品出其中的狂妄。
【应寒深:你在做什么?】
应寒深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林晚词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和小星星自拍一张,然后给应寒深发送过来。
【林晚词: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贤妻良母的画面?】
【应寒深:嗯,看得我都想扑回来了。】
林晚词笑着回复过去。
【林晚词: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带小星星出去散步。】
【应寒深:哦,我只对贤妻少妇有兴趣。】
【林晚词:……】
有毒。
隔着手机都能耍流氓的一个人。
林晚词把手机扔在一旁,索性不再理他,专注地陪儿子,手机却在不停地震着,震得她烦,只好拿起来看一眼。
只见应寒深发过来的全是照片,是当地的各种特产,有吃的、有小摆件……
怎么有种老公出差给老婆带特产的即视感?
没有儿子的份么?
林晚词往下翻翻,终于在最后一张照片中看到一个小小的木头手工拨浪鼓,连点包装都没有,被放在一堆的文件旁显得突兀又可怜。
林晚词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低头看向宝宝明亮的大眼睛,道,“爸爸给小星星买玩具了哦,开不开心?”
小景时只紧紧抓着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上扬的弧度和应寒深有说不出的像。
他没停,直接拉着女儿离开。
“下流无耻!”
她一边跟着走一边回头骂,应寒深含着冷笑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林冠霆,我应寒深从来不给人两次机会,下一次,你就是让你女儿脱光了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救。”
露骨恶心的字眼一遍遍回荡在他们父女的耳中。
回忆结束。
林晚词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小鹿抱枕圈在怀中。
一语成谶,后来,林家败了,也易姓了,而她脱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应寒深也没再救她。
应寒深不是个好东西,但确实是不负盛名,想来,他肯见爸爸谈生意,就已经调查过殊味食府了,早就知道林家的症结所在。
而他们父女身为局中人,却一直看不透。
后来林家一再落败,她被算计背上一身的债,再到被囚禁,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而应寒深却是名声越来越大,身家富可敌国,站到金字塔的顶端,拥有自己强大到不可摧毁的商业帝国。
林晚词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应寒深最后掐自己的那一下她铭刻在骨。
她死在应寒深的床上,却并不恨,她的恨,都用在肖新露和舒天逸身上了。
得罪应寒深,以他的手段,他可以搞垮殊味食府,但他没有,他只不过见死不救。
林晚词咬了咬唇,将下唇咬得泛白,从床上坐起来,她要向肖新露和舒天逸报复,她要守住殊味食府,至于应寒深……
这个像毒蛇一样的男人,但愿这辈子不会再有往来就行了。
她揉揉唇,抱紧小鹿抱枕又躺下来,闭上眼。
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的慈善晚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ViSa慈善晚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盛会,国内外的商界名流、一二线的男女明星齐聚于此,长长的红毯上,打扮光鲜亮丽、摇曳生姿的女嘉宾们争奇斗艳。
由于晚宴这一次在S城举办,林冠霆作为城内第一人出力不少,提供全场菜品酒水,因此得到很多关注。
林晚词和肖新露一左一右拥着林冠霆走上红毯,肖新露穿着一袭黑色开叉晚礼服,城轻艳丽的脸庞不输在场的女明星,吸睛极了。
她挽着林冠霆的手往前,忽然听到红毯旁几个记者的声音——
“林冠霆有两个女儿?”
“你什么眼神啊,穿黑色礼服的是他新娶的老婆,穿白色洋装的才是他女儿。”
“我就说怎么两个女的城纪看起来差得有点多,差了有十多岁吧?不过这后妈还是很漂亮,嫁给林冠霆也配了。”
肖新露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早就气炸。
她和林冠霆城纪相差悬殊,所以出去她一向将自己往成熟打扮,反正她驾驭得住,但也不用说她比林晚词大了十几岁吧。
肖新露扫一眼边上的林晚词,嫉妒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林晚词穿着一袭短俏修身的小洋装,衬得她一张妆容淡淡的脸格外细皮嫩肉,满满的胶原蛋白几乎溢出,洋装白色的孔雀羽设计优雅又将她的细腰收得曲线动人,一双白皙的长腿硬是将她给比了下去。
她穿黑,林晚词就穿白;她打扮成熟,林晚词就把自己穿得跟小仙女似的。
肖新露严重怀疑林晚词在跟自己作对。
三人走在红毯上,肖新露侧头笑容满面地看向林晚词,“小殊,怎么没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呢?是嫌不好看吗?”
她明明准备了一套蓝色礼服给林晚词,那礼服裙摆大,不显腰,上半身的设计妖娆无比,好看但林晚词的脸撑不起来。
林晚词要说一句难看,林冠霆肯定心生不高兴,他一向希望她们后妈继女之间能和谐相处。
肖新露正想着,就见林晚词朝她从容一笑,一张小脸明媚非常,“那件礼服很好看,但我穿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只能换掉。不好意思啊,阿姨,辜负你一番心意。”
弄破了?
别是故意的吧。
肖新露正想说话,就看林冠霆满面笑容,就差把“我女儿真是越来越乖了”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没事,你这一身更漂亮。”
肖新露笑着说道,咬了咬牙,无所谓,花瓶大小姐喜欢出风头就让她出,今天晚上还能出个够呢。
走过红毯,肖新露借口上厕所,把自己的私人助理谢心叫到角落里,“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放心,林太,舒天逸已经到了,我待会就偷偷放他进来。”
“嗯。”肖新露满意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瓶精油给谢心,“一会在对稿室里点上薰香,到时林晚词意乱情迷下就不信她不中招。”
谢心接过来,同肖新露对了对眼神,皆从对方脸上看到狞笑,“到时那么多人看到林大小姐ZUO爱,林先生的脸都丢尽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她。”
肖新露冷哼一声,“老东西想把公司留给林晚词,也要看看我会不会答应。行了,你去吧。”
谢心点头,转身离去。
肖新露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离开。
二楼的看台上,林晚词弯着腰搭在雕花扶手上,将角落里的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想了想,林晚词转身离开。
这时,男厕所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出来,从薄唇间吐出青烟,修长的手指捏着烟,斜斜地靠在墙上。
林晚词。
那个连甩他三巴掌的智障大小姐?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来值了。
……
大厅里摆满酒桌,宾客们一一入座,舞台上的灯光亮得刺目。
二楼弧形的看台上摆着一桌酒菜,林晚词乖巧地陪着林冠霆同在座的叔伯阿姨交谈,这些叔伯都知道林晚词被养娇了性子,没一个不讨厌她,也就只淡淡地应付几句。
“小殊以前不懂事,有什么得罪各位叔伯的还请不要计较,我敬各位长辈一杯。”
林晚词站起来替他们一一倒酒,面上笑容可爱真诚,她以前的臭脾气得罪太多太多人,以至于后来落魄时想求人帮忙,一个都找不到。
在场的人见林晚词一改平时的颐指气使、无理取闹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客套敷衍。
林冠霆见女儿如此懂事,高兴得一连喝了两杯。
肖新露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待接到私人助理的短信后,才扬起心情,站起来到林晚词身旁,低头附耳小声地道,“我让人把舒天逸带过来了,就在对稿室,你要不要先去和他讨论一下在舞台上怎么讲话?他好像还精心准备了稿子。”
林晚词心中冷笑一声,再抬眸时看向肖新露变成感激。
林晚词转身看向林冠霆,小声道,“爸爸,我去下厕所。”
“去吧去吧。”
林冠霆心情好得不行,声调都上扬。
林晚词站起来绕过半个宴会厅,走向舞台后方的一条长廊。
一过去她就看到谢心领着舒天逸在找对稿室,舒天逸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见到她,舒天逸激动得大步走向她,脸上的伤疤还未愈合,看起来很是狰狞,有碍观瞻。
“小殊!”舒天逸冲过来就抱住她,有些幽怨地道,“你半个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林晚词忍着恶心让他抱了下,低头做羞状,“我怕我爸爸骂我嘛,万一他禁了我的足,我今天哪出得来。”
“这倒是。”舒天逸点头,低眸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惊艳,“小殊,你今天好美。”
今天的她美得出尘,不似平时什么值钱什么绝品都往身上凑,清丽得令他转不开眼。
林晚词没说话,只看向谢心。
谢心忙识时务地道,“那你们慢慢聊,这是对稿室3号房的钥匙,我特地拿过来的,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
谢心离开前碰了下舒天逸,林晚词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私下转交的一瓶精油。
“走吧。”
林晚词同舒天逸往前走去,门还未推开,舒天逸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去吻她的脖子,呼吸粗重地低语,“小殊,我好想你,半个月不见,我都想死你了。”
那快去死啊。
林晚词拼命躲着他的吻,忽地弯下腰去,“哎哟,好痛……”
“怎么了,小殊?”
舒天逸急忙扶她,双目赤红,已然有几分动欲。
“我闹肚子,不行不行,你先进去吧,我上厕所。”说完,林晚词把舒天逸往里一推。
“那我等你啊,我给你烧热水。”
舒天逸倚在门口,伸手拉上门。
“好,天逸你真体贴。”
林晚词一边应着好一边推开对面的另一间对稿室,往里走去。
对稿室里设备、家具一应俱全,光线明亮,是工作和休息完美结合的最佳地方。
最重要的是每个对稿室里都有直通舞台屏幕的影像设备,用来前后台互动,一般都是关着的,可这一次偏偏打开了。
这才让上辈子的她做了一次禁播片的女主角。
林晚词直接坐到沙发上,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出舒天逸那一间房的拍摄画面,这是她买通后台人员才做到的。
这一出大戏,她不亲眼围观全程怎么能泄心头之恨呢。
画面亮起,光幽幽地洒落在整个休息室。
电视屏幕上,舒天逸正在点香薰,把一整瓶的精油全倒了进去。
盯着香薰灯上冒出的烟气袅袅,舒天逸有些得意地勾起唇,松了松领子,“小花瓶,看你这次还怎么逃出我的掌心,穿得这么骚,今天非睡了你不可。”
“……”
林晚词面若冰霜,她以前到底是怎么瞎眼看上舒天逸的。
她和舒天逸一直没有实质进展,舒天逸为维持自己的暖男人设,即使出去开房,她不愿意,他就不会乱动。
后来结婚了,她愿意了,舒天逸却显露出真面目。
再后来被囚禁时,舒天逸想强迫她,肖新露又动了和他长长久久的心思,吃醋吃得厉害,硬是没让他得逞。
和应寒深的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
她在这边回忆着,电视屏幕上,舒天逸已经脱了外套,躺在按摩椅上做按摩,不时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舒天逸的脸色红起来,他嫌燥热地松了衬衫上的两颗扣子,又去找水喝。
时候差不多了。
林晚词拿起手机拨打肖新露的电话,捏着嗓子装出一副痛苦的语气,“喂,阿姨……”
“小殊,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肖新露在那端诧异地问道,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显然是不想让林冠霆听到。
“我肚子好痛,例假来了……痛得我走不动路。”林晚词有气无力地道,“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先走。”
肖新露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道,“小殊,你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就这样离开你甘心吗,你甘心和舒天逸就这样分了?”
我不甘心的是你们能好好活着。
“可我真的好痛啊……”林晚词演得逼真,自己都快信了。
“你别急,我让这边的服务员送止痛药过来。”肖新露拼命地游说着她。
林晚词往沙发上一躺,娇嗔道,“不要,我还弄到裙子上了,我不要被外人看到。”
肖新露在那边大概内心已经在骂街,嘴上还是温柔细语地道,“好好好,不给外人看,我亲自给你送上来。”
“那好吧。”
林晚词这才满意地挂上电话,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出曾经给她安排的大戏,她要全部还到肖新露身上。
想想有些兴奋,林晚词直起身子,拆开茶几上放着的一包薯片,放进嘴里咬着,声音清脆。
吃着吃着就口干了,林晚词朝橱窗走去拿出一瓶饮料,刚打开,忽觉如芒在背,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猛地转头,就见一个男人斜斜地靠在里侧的门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慵懒又随意,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停在臀部位置,久久不离去。
正是应寒深。
“你裙子上没弄到,是弄到内裤上了?”应寒深戏谑地开口,一贯低俗。
林晚词见到他,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了,眼前全是他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画面。
隔了一世的重逢。
“砰。”
饮料从手中滑落,砸到地上,液体洒了一地。
“你怎么在这里?”
林晚词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僵硬。
“……”
应寒深挑眉,即使她费力地强撑着,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惧意,见到她惊成这样?这可不像她,上次打他骂他不是很爽么?
“大小姐,对稿室里有休息室。”
“可这个对稿室是节目组安排给我的。”
因为她今天有独舞的项目,这里供给她排练。
他怎么进来的?
他一直在里边?
那她做的……都被发现了?
闻言,应寒深不以为意地一笑,走向她,擦过她的肩膀站在橱窗前拿出一瓶威士忌。
忽地,他低下头,往她的眼睛上吹了一下,道,“像我这种下三滥,做点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很正常么?”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又充斥着嘲讽、戾意。
林晚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放到身后的手握紧拳头,脑子里那些画面挥之不去,刺激得她心定不下来。
应寒深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好久都没听到她开骂,不禁看她,见她一脸恍惚,眉头微敛。
智障大小姐今天吃错药了?
电视里突然传来声音,林晚词连忙望过去,就见舒天逸被香薰迷得已经蓄势待发,眼睛充血得跟吸了毒一样,正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林晚词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待见到进来的是谢心,而不是肖新露时,她的心一下子掉落。
她还等着肖新露和舒天逸搞在一起,好让爸爸看清一切。
“林晚词呢?”谢心一边将药拿出来一边问道。
“还没回来。”舒天逸靠在墙边,又解了一颗衬衫扣子,呼吸有些急喘。
林晚词当然知道那精油有多厉害,上一世,她闻了一会儿就有些体内发热,晕晕乎乎的不辨真实,口舌发干只想要些什么……
谢心把药放到茶几上,冷声道,“林太说了,她也是看在和你老同学一场的份上拉你一把,要是你今天搞不定林晚词,她就准备换人了。”
老同学。
林晚词怔了下,她一直以为舒天逸和肖新露早就勾搭在一起,原来这时他们还只是老同学的关系。
谢心喋喋不休地转达着肖新露的意思,端起一杯水仰头喝下,胸脯随动作而起伏。
林晚词看到舒天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下一秒,舒天逸冲过去将谢心扑倒在沙发上撕扯衣服,“小殊,我想要你很久了,你给我吧。”
杯子掉落。
谢心震惊地睁大眼,尖叫起来,“舒天逸你个王八蛋,我是谢心,不是林晚词!”
闻了太久香薰的舒天逸哪管得上这些,压着谢心就是不顾一切,手在胡作非为,嘴上也不闲着地去堵谢心的唇。
烟雾中的空气凝滞。
林晚词走过去,在每个人的手边放下一杯水,打破沉默。
男生旁边的男人笑着打圆场,“何小少爷,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商战中向来你死我活,你饶别人一命,别人想过饶你吗?你家要不是在之前的价格战中打虚脱了,你爸又为什么让你来求请寒哥?”
林晚词在应寒深身边坐下来,看着他手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牌,神情淡淡的。
“是,我错了,寒哥你别介意。”何小少爷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歉。
“没关系,我应寒深出来替人打工,只要你付得起筹码,别说骂我损,就是骂我缺德、下三滥、癞蛤蟆也无所谓。”应寒深笑着转头看林晚词,“是吧,团团?”
林晚词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她看向应寒深上挑的眉眼,虚假地笑了笑。
还记着这点陈腔烂调,小心眼。
她在这边腹诽着,那边何小少爷已经吓得脸色青白,站起来就鞠躬道歉,“寒哥我真没那意思,您千万别放心上,我爸还指望我能跟着您好好学习。”
旁边的两个人帮忙说话,“寒哥,他还小,见的世面太少,别和他计较。”
“是啊,寒哥,没这个缺心眼的陪我们打麻将,我们上哪胡清一色啊。”
林晚词喝着水, 应寒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只侧目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杯子。
林晚词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水杯,她替他也倒了一杯水的好吗?
应寒深没动,林晚词转了转念,明白什么,无奈地将手中的杯子递到他唇边。
应寒深这才喝了两口,漆黑的眼直直地盯着她,舌尖舔了舔唇,也不知道在意犹未尽个什么,林晚词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行了,坐。”应寒深慵懒开口。
何小少爷坐回位置上的时候腿还在打着颤,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擦掉额上的汗继续投入牌局。
林晚词安静地坐在应寒深看他打麻将,她发现应寒深的牌技臭得一塌糊涂,打得要多随心所欲就多随心所欲,但再臭也挡不住其余三家拼命松张送他成仙。
她这哪是在看打牌,分明是在看一个最现实的生意场。
林晚词暗叹应寒深身边都是围着一群人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游刃有余应付下来的,比起他,她的世界可以称得上简单,管理早已成规模的分店,耍耍前男友,斗斗继母罢了。
打了两圈后,气氛恢复最初的和谐,何小少爷终于再次找到机会开口,弱弱地道,“寒哥,我有两个姐姐钦慕你已久,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见见?”
这是他爸特地交待的。
旁边的人揶揄,“姐姐?是那种前凸后翘,还是腿长1米2的小姐姐啊?”
“又不懂事了吧,寒哥的小姐姐在这坐着呢,也不找找好时候。”
何小少爷憋红了脸。
闻言,应寒深神色闲闲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她捧着杯子喝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打麻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眼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色。
真像个看客。
应寒深忽然间有些不爽,伸出手将她勾进怀里,不允许她做个观众,低眸深深地盯着她,笑道,“我家这个懂事的很,才不会吃干醋,你说我挑个什么样的好,前凸后翘还是腿长1米2?”
大家都看向她。
都说林家大小姐骄纵跋扈,出现在应寒深的家里已经够惊奇,虽然都明白是玩玩的,但女人妒性天生强,不知道被出这种题目她会做什么反应?
林晚词柔顺地靠在应寒深的怀里,笑着道,“前凸后翘和腿长1米2是一个人的话不是更好?”
一桌的人难掩惊色,居然这么乖巧?
他们家的可都没这样。
“有道理。”应寒深赞赏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浮着笑意的眼下掠过一抹幽幽的神色。
妈的,怎么觉得更不爽了。
可能是她给了个满意答案,应寒深接下来没再为难她。
林晚词得以喘息地做个花瓶,带着假笑安静地陪衬,听他们一会说生意上的事,一会又讲男女之间那点黄腔。
听到生意经的时候,她竖起耳朵聆听,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就自觉放空一会。
牌局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她全程陪坐。
林晚词回到房间便扑到床上准备补个觉,眼睛紧紧阖着,眼皮抬都抬不起来,伸手摸索着去拉被子,刚拉到,被子就被人夺了过去。
“……”
以为应寒深也要补觉,林晚词往里一滚,给他让住位置,手腕却被攥住。
“起来,陪我去跑步!”
应寒深一把将她从床上拉坐起来,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林晚词软绵绵地坐着,强撑着睁开一点眼皮,“我不要跑步,我补个觉。”
在分店一个月,她每天睡觉的时候不过四、五个小时,好不容易现在能暂时歇一歇,她恨不得睡个天昏地暗。
“早上跑步有助健康。”应寒深扯着她的手臂站在床边,没有妥协的意思。
见鬼了,又抽烟又嗜酒的人跟她说健康。
这么想着,林晚词嘴上还是给足他面子,“你健康就好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说完,她就顺势往下倒去,应寒深又一把将她扯回来,看着她的小脑袋撞到自己的腰上,一头的长发乱糟糟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和那次吃薯片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
“啪啪。”
应寒深往她脸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
林晚词直接被拍醒了,睁开眼睛错愕地看向他,只见应寒深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她,手指在她的下巴上用力地捏了捏,“团团,我可是看你今天在牌桌上这么懂事给我挣足面子,才特地带你去跑步。”
“……”
林晚词听出他话中满满的恶意,再看他阴森森的笑容,很是郁闷。
她已经尽力去讨好他了,还能惹到他?早知道她该坚持去住酒店的。
“起来!”
应寒深抓住她的腋下,像抱个孩子一样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
这段时间来,林晚词见惯凌晨四点的城市,却没见过凌晨的山。
还未亮开的天空高远静谧,山峰峦叠,悬崖陡坡连绵起伏,白茫茫的雾笼罩着层叠岩石、青色树木,远远望去似云海般苍茫高阔,很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空气凉飕飕的。
林晚词站在门口拉上衣服拉链,看向前面的男人。
应寒深穿着一身深色系的运动服正在做拉伸运动,手长脚长的,背肌健而不硕,身材处处练得很匀称,不像一个嗜烟嗜酒会有的。
这背影看起来没那么讨厌。
“走了!”
应寒深回头看她一眼,声音的每个调都带着嚣张的口吻。
这样看来,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令人讨厌。
“好。”